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遗失的木簪
作者:重庆市重庆一中 谢子琰 票数:80

  岁月无痕,浮生若梦。季节里缓慢退祛的光线,把一切渲染成苍白的暖意。日子总像是仪在她十五岁,但有东西却悄然遗失。

  姐姐钟情于古代文学,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支精致的木簪。她常常把长发挽在脑后,敛手将木簪从青丝间穿过,覆盖着沐浴的淡香,仿佛是清泥里伸出的梅枝。有时,她坐在我的床头低吟远古诗句;有时她身着薄纱随着磁带浅唱“赏心乐事谁家院”。我便也就打趣她道,你不应在这儿,你该回到明清时代。

  一个夏夜,她忽然来了兴致,悄悄给双颊抹上从母亲那儿偷拿的胭脂,用木簪挽好发髻,要给我表演刚学会的《皂罗袍》。她的唱腔绵柔而自然,可我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偏离那支木簪。我曾问她,你会像常日一般不知觉地遗失它么?她的指尖拂过刻纹,不,而我的心也不会遗失。她知道自己最爱是何物,追寻明晰的自己,而那支幸运至极的木簪历经辗转,终是付了她。倏地我的回忆像牡丹亭旁的池被木门推起涟漪,姐姐的母亲跨步而来,盯着姐姐不知是因胭脂还是恐惧而绯红的脸。

  你喜欢这个,有用吗?为什么不把时间花在学习上?

  母亲的斥责,像饭里的沙砾或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,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。灯暗了,她就一言不发地坐在黑白的剪影里,月影朦胧,像浸了泪的纸。我沉默地望着她隐约的轮廓,纤细的手指取下木簪,再一次轻拂刻纹,锁进了最深最暗的抽屉。

  我再也没有见过那支木簪。

  姐姐剪断了长发,再也挽不起髻子,也不再挽起。她最终如父母所愿选择了一所外语学院,快节奏充斥着她的生活。她没有时间梳理摆弄自己的青丝,没有空闲跟着磁带轻轻哼唱昆曲。那支木簪带走了那个稚嫩阴柔的女孩,遗失在姐姐十五岁的夏夜。

  有次她俯身收拾行李,我坐在桌前忍不住问,你的木簪呢,你还记得《皂罗袍》吗?她抬着望我,不知怎的我们都笑了起来,是互相的嘲笑和悲哀。我只在梦里再见过她抹着胭脂青涩的脸,那支遗失的木簪,是她遗失的梦和初愿。

  送走了她,偌大的房只剩下我一人。窗外路灯的光一颤一颤的,好像在叹息。我终于明白我们遗失的不仅仅是木簪。谁仍在坚守自己的梦不曾遗失,而那些古老的事物,又在黑暗中等待着谁来将它传承?我伸手去碰清冷的月光,待我缩回,触到唯一温热的东西,是我的泪痕。

指导教师:钟金华